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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啃《龙》”40年

2000-03-30 来源:光明日报 王明志 我有话说

我最初被南朝刘勰《文心雕龙》(以下略称《龙》)“钩住”,是它的“龙爪”:1960年读陈延杰的《诗品注》,第一注就是“《文心雕龙》曰:‘春秋代序,阴阳惨舒。物色之动,心亦摇焉。’”其时我上哈尔滨师院中文系二年级,尚不知其为何等书,但这诗般的注引文字一下钩住了我,从此谫陋不自量,开始读,不,是“啃”这部难懂的文学理论大书。这一钩、一“啃”就是40年。

最先受益是因“龙”得师。既见“龙爪”就想一睹全《龙》。从学院图书馆借来范文澜的《文心雕龙注》,书好注也好,爱不释手,又买不到,便不想还了,只好不断续借。这得和借阅部的人缠磨,于是认识了那里的傅老师,又由她拜识了她的先生、历史系著名教授苏渊雷师。那是一个春日,我偶然走过她家窗前被她叫进房里,并介绍给苏师:“这就是我常提起的爱读《文心雕龙》的学生。”早在上大学前,我在书店里拜读《元白诗选》(署名“苏仲翔”)时就十分仰慕苏师,后来听说他已从上海调来我院,很想谋面而未曾得缘。这日因《龙》而得瞻先生风采,着实给我不小的惊喜。

谈话中苏师教我读《龙》要不畏“蜀道”,要得其精髓,要以专带博。他不时背诵引用此书和相关古籍(如汉代大赋)的片段,其声抑扬顿挫,其貌神采飞扬,其精熟令我自愧、汗颜。一位历史学教授的文学功底如此深厚,我惊异、钦佩之余自当加鞭奋蹄了。

此后不久我当了教师,因受政治运动冲击,难通音问;苏师又于“文革”后南归,因此那个春日的短暂的聆教就成了唯一的一次。但先生的为学风范至今不泯,每当我啃《龙》维艰时,那谆谆教诲,那朗朗诵书声犹在耳畔,我依然如坐春风,不断增添攀登“蜀道”的信心和力量。

1963年,我在古旧书店买到杨明照先生的《文心雕龙校注拾遗》,虽不是范注本,但在我也如获至宝——想不到这却使我因《龙》得祸。“文革”时我住集体宿舍,一天,晾晒床下发霉的书,拆下自己包上去的牛皮纸,书皮(给书包书皮是我启蒙时就有的习惯,包括借的书)。晾后错将写有《毛泽东选集》字样的书皮包在杨注本上。后来被同寝室的人告发,诬我反对毛泽东思想。由此一端,不难罗织其余,于是书被抄、人强劳。在校读书时因《龙》而被目为“白专”,工作后又升级为“现行”;啃《龙》落得这等下场,我却不悔。平反时我第一个索回的就是那本杨校《龙》。书被造反派“查”得破碎不堪,一直想得到范注本的我更加心切了。

1998年参加全国《文心雕龙》学会年会并宣读论文,得以结识、就教海内外诸多贤达,又一次因《龙》得师。会后承蒙与会的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刘文忠先生如约寄《龙》给我,渴求40年的范注本终于捧在我的手上。我旧习不改,用刘先生寄书用的牛皮纸又给《龙》包上了书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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